《我人生最开始的好朋友》

蔡崇达
42个笔记

第一章 她要赔偿一个外婆给我

◆ 身体明明还在，但人就是不在了。

◆ 绍出场，我实在装不出第一次认识它们的兴奋。其他同学很好奇地在打量它们。看着同学们幼稚地闹、幼稚地叫、幼稚地生气、幼稚地和好，我“心里有一种难受”——我知道那不是嫌弃，其实还很羡慕他们。只是我已经想到太多事情，无法再跟着这么干了。现在想来，这倒真是我人生的一个遗憾——年纪越大越明白

◆ 现在想来，这倒真是我人生的一个遗憾——年纪越大越明白，没心没肺的开心，真是一种能力。

◆ 我想，或许她想告诉我，虽然她现在是一个母亲，但她自己也曾经是个很酷的孩子。或许还想告诉我，所有父亲母亲无论现在看上去多狼狈，但都曾经是很酷的孩子吧。

◆ 没文化是多么吃亏啊，看来还得好好读书。

◆ 谢谢你来陪我，你不知道我原来一个人多孤独。

◆ 我很不喜欢“乖”这个词出现在这里。“乖”是小孩子有的选择却依然愿意，但我并不是。我其实不想每天坐在这儿干等。

◆ 我说：“会的，我每天坐在门口，看见这世界人真的很多，但我觉得很孤单。

◆ 今天大舅竟然特意来接我了，我知道的，不同寻常的好，背后经常藏着很不好的事情。

◆ 她果然又笑了：“因为我舍得啊。我知道，她很不容易才把自己的一生过得那么好，我很为她开心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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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外婆去世后，日子又变得孤独、漫长，长到我恍惚觉得，风的流动在变慢，每一秒的速度都在放慢。我甚至感觉有些恐惧：我年纪还这么小，还有那么多时间，我该怎么熬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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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“黑狗达啊，这世界确实经常会有这种乱七八糟让人难受的事情。”

◆ “而且以后还会有，甚至更让你难受、让你不能理解。但这就是这个世界啊，有这些东西，就像有台风、有雨、有风一样自然。”

◆ 所以咱们要拼命珍惜好的部分。这大概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吧。”

◆ 在失去那群鸭子后，我察觉到一个事情：如果没有名字，再宝贵的东西，都只是东西。比如这群鸭子，它们就只是“鸭子”，是一种归类而已。但我已经认识它们了，我想念的不是鸭子，是它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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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等我长得年纪足够大了，经历过那么多告别了，我还能像阿太这样，对着这舍不得的所有微笑吗？

第三章 孤胆侠客，老母鸡阿花

◆ 我又想，其实我只知道我母亲作为母亲抚养我的部分，也并不认识全部的母亲。

◆ “所以人只要活得很久，就会遇到一个个人离世，对吧？就会遇到许多告别，是吧？”

◆ “总会有孤单的时候，毕竟岁月这么漫长。”

◆ 每次我下课回到家，家里总有许多人在。我偷偷问母亲：“怎么大家都那么多事情要诉苦啊？”
母亲很认真地回答我：“因为谁的日子都藏着许多苦头啊。”

◆ 阿太哭着说：“当然啊，人永远对一些事情不习惯的，多老都不习惯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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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我会故意问父亲：“为什么每在外面一天就要给我们存一角钱呢？”
父亲说：“因为想念你们啊。”
我当时美滋滋地想，这想念可真值钱。

◆ 他看着别人可以抱着自己的孩子，但他自己一年只能见一次，他看着别人总是一家人聚在一起，而他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。他说他想回来了，但轮船社说回来没法安排工作，他得自己想回来以后做什么。

◆ 我虽然反复对自己强调，父亲是因为想念我们才回家的，但说实话，我还是很想念父亲原来给我每天存的那一角钱硬币。

◆ 每失败一次，父亲就憔悴一分，每憔悴一分，父亲好像就更需要陪着我们——父亲每天都要抱抱我们，早上抱、晚上抱，有时候，一个早上就要抱好几次。我想，或许是他需要我们陪着他，或许他是借由陪我们，提醒自己回来的意义。

◆ 在父亲的设想里，大油桶是去批发油回来分装的。大卡车加油，用中油桶几次分装；小汽车，一次一个中油桶刚刚好；至于摩托车，刚好一次一个可乐雪碧瓶子。但因为很少有卡车或者小汽车愿意来加油，靠的都是路过的摩托车，可乐雪碧瓶越摆越多。父亲干脆支了桌子在店门口，把可乐雪碧瓶排得密密麻麻，乍一看像是小学门口的小卖部。有人开摩托车经过，他追着喊：“要给摩托来一瓶吗？”
我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到，我似乎越来越嫌弃父亲。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父亲越来越邋遢：父亲开酒楼时还穿着西装裤加外套，只是皮鞋和头发都不擦油了；父亲开海鲜干货店的时候，穿着短裤拖鞋，但还是搭了衬衫，只是，衬衫上有一块块色斑，估计是搬运海鲜时沾上的；到开加油站的时候，父亲便整日穿着油腻腻的背心和脏乎乎的裤子，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像刚从泥里走出来的。
但后来我明白了，我心里其实在暗暗地生父亲的气。我偷偷地想：父亲怎么一直在失败？

◆ 但后来我明白了，我心里其实在暗暗地生父亲的气。我偷偷地想：父亲怎么一直在失败？

◆ 我甚至发现，我和他讲话的口气越来越冷漠，像一把把刀一般，简单地丢出去。父亲总是愣在那儿，茫然无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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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或许人只要心里安定，日子再苦都会是开心的吧。

◆ 看着来来去去的阿太，我想，有这么多心要操，可真是忙碌。但又想着，有这么多心要操，或许也挺幸福的——因为操着别人的心，自己心里也总会满满当当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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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 感情啊，感情可比道理重要多了。兔子是这样，人也是这样。如果为了自己，它肯定不敢去攻击狗，但为了白兔，佐罗一定会这么做的。”阿太说。

第六章 鸽子米点的天空

◆ 对于他人的好意要珍惜，而不是滥用。

◆ 我赶紧低下头……渐渐地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低着头，走路低着头，到学校低着头，回家也低着头。

◆ “我们看你老低着头，想说，如果你养了鸽子，可能就会喜欢抬头看看天吧。”父亲说。

◆ 因为一直看着鸽子，我这才发现天空是如此好看。那时候大概是五六点钟，橘子一般的夕阳把天空染得金灿灿的。

◆ 那段时光真是又辛苦又幸福。那段时光也让我知道，辛苦和幸福一点都不冲突，人是可以在辛苦中很幸福的。

◆ 我想象着，每点灯火照着的该是怎样的生活，他们是否也和我们家一样，经历着那么多不易……

◆ 只要认定是家了，即使再不好，它们也会回来的。

◆ 许久许久，父亲开口说：“但没有鸽子，你还是要记得抬头看看天啊，不要老低着头好吗？”

◆ 父亲终于还是没有等到我攒到足够的钱，我终于还是没能抢在父亲扛不住之前回到家。

◆ 我悲伤地想，所以人生就是这样吗？不断地告别和失去吗？

◆ 去吧米点，你放心吧，现在的我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经常抬头看看天空。因为我记得的，天上有米点，天上有我父亲，天上有永远在陪着我的你们。我知道了，天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怀抱，一直在拥抱着我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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